半里浮香

大家可以喊我 梨子
发文号,谢乐only

【谢乐】故地

老梗,8500+

不怎么写东西,把握也不够好,献丑了

性格和是什么谢这两点见仁见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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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他刚以一个毕业旅行结束了高中生活,还没在家睡两天,就被忙碌的父母丢到了外祖父家代为照看,并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名为乐无异的男人。
哦,纠正一下,不是人,是鬼。
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所以楼里有一只古老的幽灵这件事……似乎也很合理。

谢衣坐在楼梯上啃着冰棍,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下面那只鬼。
“你想吃吗?”
鬼魂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走上楼梯一屁股坐到谢衣旁边,用谁听谁心软的声音说:“想,可是吃不到。”
“哦,那你看着吧。”说是这么说,谢衣还是快速地吃完了那根让人羡慕的冰棍,他把木棍塞回包装袋里,问,“你会热吗?”
“不会吧,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可是你穿太厚了,我看着热。”
乐无异委屈地挪屁股,还没挪到边边,谢衣又粘过来:“不过你身边很凉,所以算了,你不要动了。”

两个人沉默着对着楼梯口的窗口发呆,乐无异在鬼生中没人理的数百年里发呆惯了,谢衣是不知道说什么。
谢衣一直是别人口中的邻居家的孩子,有礼貌会说话够聪明,同时也够努力,这样相对无言你发呆我尴尬的时候真的很少,他是想说话,只是暂时还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想离开吗?”
乐无异愣愣地挠头:“啊?你还是觉得我看着热吗?”
“不是,我是说,你想要那什么……”谢衣卡住了,“那什么,轮回?我看小曦买的小说里是这么写的。”
“网上说地缚灵想要离开,只能通过完成遗愿,我看看,比如生前有冤屈、心结未了或者有仇未报,你呢,你是哪种?”

乐无异眼神乱飘没敢说他迷迷瞪瞪地没怎么听懂,他也不太清楚地缚灵是什么,在他眼里,只有生和死两个选项。而且他这一生称得上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可仔细想来,十七岁那年和友人们的旅程似乎又不能算进这句话里,他在那一年所经历的人,所经历的事,都只能归进刻骨铭心这个词语里,于是他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
在手机上找百科的谢衣收起手机,他知道怎么设计网页,知道怎么做游戏,知道怎么编写代码,知道怎么让机器人动起来,却实在不知道怎样让一只鬼放下人间安心去转世。
“那怎么办。”他撑着脸露出发愁的表情,“我想帮你。”
“为什么?”
“你面熟,说不定我上辈子认识你呢。”
乐无异倏地愣了,接着莞尔:“也许吧。”

天色渐晚,楼上传来家里老人喊吃晚饭的声音,谢衣告别了乐无异,进了门又乖顺地和外祖父母说话,走回房间关上门后,才下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
乐无异看着没有心眼,平时对他百依百顺怎么逗都不生气,作为一只千年的鬼来说毫无面子,被其他鬼知道了可能要被开除鬼籍,但就是这样一个乐无异,只要提到他生前执念的事或者他认不认识前世的谢衣这件事,就会变得比河里的泥鳅还滑溜。
而谢衣对此只能生闷气,毫无应对的办法。
乐无异说他不知道生前有没有执念的事,也许真的不知道,也许假的不知道,但他肯定想到了什么。
乐无异说他不认识前世的自己,那又为何在自己演示机器人如何运作之时用复杂的眼神看他,那绝不是看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该有的眼神。
乐无异越是逃避,就越能说明问题。


谢衣一直以为乐无异是个地缚灵,被困在一个地方离不开的那种,直到某天聊天的时候自己随口说了句晚上要去参加邻家兄长沈夜的婚礼,乐无异虽然当下没有表示,但晚上却以看看现代婚礼是什么样为由,硬是跟着他出了门。
打的去酒店的路上谢衣戴着耳机假装在打电话,实则对身边没人能看见的乐无异进行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谴责。
“你胆子大了是不是。”
原本趴着车窗满眼新奇的古代人脸上写满了不明所以。
“你竟然骗我。”
乐无异:???
“我真傻,真的。”
乐无异慌了,扑过来想说话又不知这人生气的缘由,反而是谢衣看他急成这样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忙把头转向自己这边的车窗然后继续演:“我一直以为你被困在楼里不能出来,没想到你都是骗我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乐无异抓着谢衣的手臂,只恨自己的伶牙俐齿一见到这人就自动消失。
谢衣小心地甩甩手,没甩掉。那人抓得极紧,手也有点抖,觉得不对的谢衣回过头,却发现乐无异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他在轻声说:“……你不要赶我走。”
这时轮到谢衣急了,他就想逗逗他,也没有要离开还是什么的其他意思,现在怎么就变成他要赶乐无异走了?
他也不管前排的司机会不会觉得他有病了,反握住乐无异的手,跟他说:“你抬头,看着我。”
乐无异的脑子像是陷入了泥沼般浑浑噩噩的,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谢衣可能又要走了这件事。此时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直直地对上谢衣担心的眼神,等他冷静下来想把手拿回来时,却又被一把握紧。
“无异?”
“……对不起啊,刚刚好像癔症犯了似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们总有一天要谈谈,不过在你想好之前,我想带你逛逛这个世界。谢衣想着,慢慢松开了手。

他们在司机怪异的眼神中付了账下了车,乐无异乖乖跟着谢衣进了会场。谢衣跟沈夜打招呼时他紧紧盯着,在桌边坐下时他没有跟着坐凳子,反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朝谢衣露出一脸笑:“等会儿不是有人要坐吗,这里本来就没准备我的位置,我就不占座位了,也没人能看见我,我又不介意坐地上。”
谢衣暗自摇头,正巧有一些亲戚来和他说话,他用手机打了字让乐无异觉得无聊时自己逛逛,之后也就安心对付烦人的亲戚,不再理会乐无异了。

乐无异在边上看了几分钟就没兴趣了,他自觉地没有去打扰谢衣,自己逛了起来。除去新郎沈夜,一旁当花童的沈曦,他还在一边发现了华月和瞳,一个穿着伴娘服,一个在当业余摄影师,甚至连风琊雩风都在,只不过这俩人坐在客席,并不在帮忙的人群之中。他又溜达回去找谢衣,看着不远处的谢衣和人用嘴皮子打太极,不禁觉得好笑,然后在这欢庆的氛围中,转念之间,又想起自己的友人们。

那边的谢衣好不容易送走了问他高考成绩问他去哪个大学问他打不打算大学期间找女朋友的亲戚们,一转眼就看到傻愣愣站在一边的乐无异。他一看乐无异那一片空白的表情,就明白这人又和在车上时一样,不知道陷入了什么回忆里。
谢衣借口去卫生间,经过乐无异身边时,仗着没人能看见,虚虚牵过手就走。
乐无异被拉得一个踉跄,慌乱间抬头,只能看到那人微侧着脸看着自己。他突然怕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只好猛地低头,结果又看到那牵着的手。他一直没敢靠谢衣太近,生怕自己身上的阴气会害了他,今天算是不止一次破了例。
他再抬头时谢衣已经没在看他,但手还是牵着的。他被遗留在人世间久了,心里偶尔也会觉得冷,此时却感受到人体的热度似乎随着手掌相连的地方一点一点传来,暖得让他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那热度渐渐传到心脏,他伸出空着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觉得久违地摸到了心脏的震动。
就算他知道那跳动只是幻觉,只是自我本能的欺骗。

他们没有真的去厕所,而是到了无人走动的紧急通道口。
“你今天怎么了?”
乐无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避而说起了无关的事情:“我觉得真好。”
谢衣没有追问他到底哪里好,就只是静静听着。
“这么多年来,我其实是不敢靠近活人的。”乐无异先是把手掌摊开盯了会儿,又握了握拳头像是为了感受一下似有似无的实感,接着笑笑,“你是第一个。”
“一位友人的师父,嗯,修仙的,他很久之前和我聊过一次。”
“他说我心底有执念,才会这样长留世间,无法进入轮回,只是我自以为我放下了。我隐约知道是什么,只是不愿去想,不愿去提。现在想来,我现在的这副少年模样,大约就是提示了。”
毕竟人死念散,挣扎着不肯离去的,又被死亡无限放大的,便只有那一份执了。
“你说你九月就要离开这里了,我陪你到九月好不好?”
他还是笑着的。谢衣发觉到这一点。算起来,乐无异对他只能算是一个过路人,而他不知怎的,却觉得这人不该如此孤寂,只觉得他应当开朗,应当温暖,应当是个……总不会是现在这样,在夏天靠近都觉得寒冷的魂体。
于是他答应他:“好。”

之后回到会场,谢衣被周围人笑说去个厕所都这么久,他一一回了,没有像刚进来时那样多话。好在婚宴即将开始,灯光暗下,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舞台,也就没人再把话题转到他身上。
接下来该起哄的起哄,该吃饭的吃饭,该敬酒的敬酒,等他们这桌过去快要轮到下一桌时,沈夜还轻拍了下谢衣的头。乐无异这时也在一旁看着,还跟着大伙一起用动作敬了个酒,结果转头就看到这么一幕,当下便笑出声来。
谢衣暗暗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平静,但是被看着的乐无异却收了声,不敢笑了。
此时离九月的开学季还剩下快一个月。


谢衣还是没能和乐无异好好谈谈,他忙着给这个不知道憋了多久的鬼魂解释新新世界。
按理说他存在了这么久,这些个科技的发展应该是知道一些的,而乐无异紧靠着谢衣躲在黑伞下,小声说自己偶尔会听到人们提到,可并不知道全部,也不了解听到的有些到底是什么,所以只能勉强算个一知半解。
他们用了快两周来逛城市,专挑太阳不大的清晨和傍晚出门,中午有时候直接回家,有时候是在博物馆或者科技馆,但是就算这样也还是得撑着黑伞才能出去,不然乐无异根本走不远。
谢衣问了下他,晒太阳是个什么样感觉,乐无异认真想了想,然后说:“有点像两天没吃饭,走几步就晕乎乎的。”
哦,就是低血糖,谢衣想。
“你这穿着看着也不像家境贫穷的,怎么会知道吃不饱是什么感觉?”
“研究偃甲太入迷。”
话音刚落,乐无异就知道藏了这么久还是说漏了嘴,大事不妙。
“什么?”谢衣问。
对方要是普通地说一嘴那还好,可能他还不会太在意,可不巧,乐无异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左顾右盼——更何况这个从没听过的词,却让他感到了熟悉。这感觉有点像第一次见乐无异觉得他面熟的时候,让他一下子在意起来。
“无异,偃甲是什么?”谢衣觉得自己似乎翘起了秘密的一角。
而乐无异突然盯着街对面皱起了眉头,一反常态地沉默着,连支吾都没了。谢衣本来也没有逼问他的意思,此时也只能无奈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谢衣有点近视,隔了条街就看不太清脸,眼镜又在口袋里懒得拿出来,但是看轮廓觉得对面应该是个漂亮姑娘。
那姑娘像是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停下脚步侧头瞧了他们好一会儿,也许是见谢衣一个大男人在傍晚时候还打着一把大黑伞很奇怪,她似乎是对他们笑了笑,然后接着往前走了。
乐无异还在盯着那姑娘离去的背影,谢衣发现这一点后,心里不禁生出一些微妙的情绪来。
还没等他悟出这复杂的心情到底是五味中的哪一味,乐无异就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我们回去吧。”
谢衣虽然不解这人今天怎么刚出来就喊着要回去,但还是应了。

辟尘来找他时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深夜。乐无异下意识地看了眼楼上的窗口,确认窗后边没有一个蹲他和人见面的谢衣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竟然也有能在谢衣面前瞒事的一天,真是不太容易。
“乐公子,好久不见。”
“辟尘。”乐无异欲言又止。
倒是辟尘知道他在想什么,捂嘴笑了下:“公子不必如此惊慌,小女子不是多事的人。”
“我来只是为了叙叙旧,顺便传达一下前团长大人留下的话。”辟尘看乐无异的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鬼门即将大开,不知公子今年走不走?地下看公子这些年来无害人之意,且有生前在西域助民修来的功德环身,一直给你留着轮回牌子,可现在近千年过去,再拖下去怕是不合适了。
“团长大人还说了,乐公子和谢衣大人的因果线很深,就算原本是好的,可如今阴阳相隔,再拖拖,可能要变质的。
“七月十四鬼门开,公子是个明事理的,多余的话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为什么挑在现在告诉我?”
辟尘还是笑眯眯的,就像真的来叙旧似的:“小女子只是个传话的,其中干系我又怎么会知晓呢?”
乐无异无言,只能转而问其他:“……馋鸡怎么样了?”
“好得很呢,还天天和团子抢吃的。”
“它倒还是这般。”乐无异低头笑笑,随即神色一正,“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公子请讲。”
“我想拿回我寄放在竹笋包子号上的那只偃甲鸟。”
“公子可是想好了?”
“是。”乐无异迟疑着点头,然后又加了一句,“你不要告诉馋鸡,要不它又要偷跑了。”
可哪里是这么好瞒的,辟尘心想。好好一只鲲鹏有事没事就盯着那只偃甲鸟瞧,也不给别人碰,宝贝着呢。
不过还有几天就是阴历七月十四了,想瞒也瞒不了多久了。


谢衣这几天没带乐无异出门闲逛,他在帮家里老人折金银纸,虽说市面上有很多印刷好的冥币,但老人家还是习惯自己折那么几袋掺进去一起烧给先人。
对折,封口,内陷,翘起,几个动作就出来一个纸做的金锭银锭,谢衣折得认真,盘腿坐在一边的乐无异也看得认真。
谢衣慢下手里的动作,嘴角带上一丝笑意,他问:“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不看你就只能看树了,那还不如看你呢。”乐无异理直气壮地说。
“说到窗外面那棵树,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那呢。”谢衣想了想,那天飞机晚点,等坐车到市区里都是晚上了。老小区了,晚上光线也不好,他一进小区就看到树底傻呆呆地站了一人,穿着不知道什么时代风格的衣服,他当时还吓了一跳。
“你说你当时站那干什么?”谢衣从回忆里跳出来问他。
同样陷入回忆的乐无异从猛然而至的久远记忆里回过神。谢衣静静地看着他,就像他刚刚恍惚着,没有意识一样。
“我在想人。”
“谁?”
“我师父。”
“那位大偃师谢衣?”说出这几个字时,谢衣甚至还带着笑。
乐无异尝试说点什么,但他嘴巴张了又合,什么都说不出。

谢衣何其聪敏,怎么会看不出乐无异刹那间的惊慌。
那本书上写的竟然是真的。
谢衣心一凉,他闭上眼掩饰眼底的无措,再睁眼时,想要维持刚刚那个云淡风轻的表情,却是办不到了。
“是不是?”
“是。”乐无异把目光移到窗外的树上——两次初见都在这株桃树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有什么想说给我听的吗?”
“……没有。”
他沉默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是找到了一些书,也看到了一些故事,可我不知道哪些是真的,所以刚刚那句是我诈你的。”谢衣顿了顿,“你没什么想说的,但我有,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你是故意在那等我的吗?”
“不是,我只是刚巧回到故地。”
“古时定国公府还是那株桃树?”
“都算。”
“你说刚巧路过,那你平时在哪?”
“一般来说我会逛逛我以前去过的地方,看看那里变成了什么样,累了就躲起来。我变成这样后就没了时间概念,反正等到有心情了,就继续走。”乐无异想了想,颇有些可惜地说,“就是我只有晚上才能出来,看不到以前在白日见过的那些绚烂景色了。”
“那你走完没有?”谢衣眉头一跳,还是觉得不太对。
“走完了呀,这一轮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走了。”
“你之前说,你这一路没接近过其他人,是没人能看到你还是你主动避开?”
“一些有能力的人能看到我,不过都被我甩开了。”乐无异看了眼谢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么我一个活人,为什么能在不借助任何符咒的情况下碰到你。我查过一些书,普通人别说碰到鬼的实体了,没开天眼的人连见都不可能见到,而我也只能看到你一人而已。我确定我没有开过天眼,以前十几年也没见过其他鬼的魂体,所以,这是为什么?”
乐无异当然不可能回答他。谢衣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着:“你说你不止一次地走过那些路,而如今却为我而停,且我没猜错的话,那天街对面的姑娘是你认识的人,你却直接避开了,还间接透露出了我是你唯一愿意接触的人。这里面的缘由,应当不止是我和你师父同名这么单纯吧。”
谢衣说完这段话,停了停,他直直对上乐无异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所以我猜,也许我和他长得很像,也许我就是他的转世——或者说,你心里就是这么觉得的。”
“你也许是谢衣转世,却不一定是我师父的转世。”乐无异过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那些奇奇怪怪的猜想在他心里转了这么久,如今得以述出,他却依旧觉得如鲠在喉,“我也不知道。”
那本野史可没说到谢衣和他谢衣师父有什么区别。谢衣思考了一下:“那红袖添香又是谁?”
乐无异刚刚还沉浸在困境中,突然听到这名字,一脸的迷茫:“我一个好友的师姐,她还在写小说吗?你就是从她那里知道的吗?”
哦,关系不算亲近,知道但不甚了解,取题材半真半假,不是野史是小说,谢衣想。
“最后一个问题。
“你现在愿意放下这些问题,帮我折纸吗?”
谢衣问他。

乐无异听到这里已经搞不清谢衣这人在想什么了,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在这人身上看到了很多影子,时不时逗弄他的是阿阮口中的谢衣哥哥,平日生活里与人的相处风格是他的谢伯伯,偶尔毒舌与隐藏不耐烦的样子又有点像初七。
好似都是他,又好似不是他,然而真要说的话,他根本就不熟悉谢衣,也没那个立场评价这些。
现在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境,让他欢喜也让他茫然。
明日便是中元节了。就算是场美梦,见到许久不见的故人,也该知足了,只可惜还差那么几天才到九月,那日的约定要食言了。

也不知道谢衣那天晚上想了什么,总之第二天他睡到下午才起来。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帮老人把纸钱分装入写了先人名字的纸袋,又到路口烧了那些纸钱,才满身是汗地回来洗澡。
等到谢衣洗完澡出来,他翻出了他高中的校服装进准备好的袋子里,又招来了在楼下晃悠的乐无异。
谢衣看看天已半黑,觉得差不多了才说:“走,陪我烧点东西。”
路上乐无异看到袋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忙拉着谢衣停下:“这袋子里面……?”
“我以前的校服。”说完谢衣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普通的白衬衫黑西裤,“就是这套,只不过你那套多件外套。”
见乐无异还是不解,他也不解释。
等烧完那套衣服,乐无异捧着自己手上那套校服,他才稍微理解了点谢衣想要干什么。他意念一动,手上的衣服已经穿在了他身上。
谢衣无语地看他一键换装,又看他别扭的样子,只好扒了乐无异的校服外套,改为绑在腰上。
“这样有摆子是不是习惯一点。”
乐无异不确定地说:“可能?大概?”
谢衣点点头,把乐无异拉到了公厕,确定没人后,才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三角符,塞到他手上。
“这是什么?”
“让你能暂时现形的,黄符纸和朱砂是前段时间祖父请人画安家符时剩下的,符是灵异论坛上问到的,不过我也没测试过,不知道这张是不是有用。”说是这么说,谢衣却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张?还有其他张?”乐无异却怀疑起来。
“我昨晚先画了暂开天眼的符,能看到路边走动的黑影。”可能是怕乐无异担心,他又说,“我在家撩起窗帘看的,就看了几眼,没有其他人发现我。”
乐无异扶住额头,好像感受到了当时闻人带他走人世时的感受。
“走不走?”谢衣却完全不担心,笑着问他。
“走,当然要走。”不走岂不是白费谢衣一番苦心。

那张符是有用的。
乐无异能感受到一些人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生来带有一半胡人血统,长相与中原人不太一样,又长得俊俏,还蓄着现今男生已不常留的长发,想不吸引注意力都难。
他不再在意那些视线,而是将注意力转到谢衣身上。
谢衣注意到乐无异的视线,以为他是想吃自己刚买的臭豆腐,就用木签叉起一块豆腐递过去。乐无异闻着味道皱起了脸,不情愿地就着谢衣的手咬了一口,谢衣笑起来,转过头去慢悠悠地解决着自己的那份豆腐。
“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乐无异评价。
“我觉得还成。”谢衣不理他,自己吃得欢。
“我做饭很好吃的,比这个好吃。”
“哦?你会做饭?”
乐无异点头。
他们谁都没有提等有机会时去下厨的事情。

夜渐深,街上也没什么人了。谢衣和乐无异在楼下告别,回了家躺下就睡,睡了没几个小时,就被祖母喊起来,天未亮就出了门。
陪祖母放完纸船,又送祖母和祖母的小姐妹到茶楼,他没有依祖母的嘱咐回家,而是又来到河边。
等了一会儿,察觉到身后有人,谢衣转过身,看到乐无异已经换回了他原先的衣服。
“我送你走。”谢衣拿出写有乐无异名字的纸船。
乐无异有些无奈:“你怎么连我今天要走都知道。”
“你太好猜了,而且那天晚上你和那人说话我都听到了。”
“你怎么听到的,我确认过你睡下了。”
“那天下午回来后,趁你沉思的时候藏的录音器。”
乐无异拿他毫无办法,只好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那是你的疑惑,不是我的。我对已经过去的上一世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你好好的。”谢衣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你说好陪我到九月的,你就仗着我不能误你,你下辈子等着,我会记好利息的。”
“我只是个鬼啊,说不定上辈子我们师徒反目成仇我才会对谢衣这么执念呢,你又对我这么执着做什么。”
谢衣却突然说:“我说你面熟不是为了唬你。”
乐无异愣住了。
“你说的偃甲鸟呢?”谢衣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乐无异面前,伸出手。
“你又知道了那只鸟是给你的。”乐无异嘟囔,“你先闭眼。”
谢衣顺从地闭上眼,他先是感觉手上一沉,接着有人就着手里的重量撑起脚,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亲吻。他猛地睁开眼,河堤上只剩下他自己,原本在手里的纸船下了水,手心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做工精致的木鸟。


乐无异乘着别人看不见的船,顺着水流一路往下,两岸越来越暗,空气越发阴冷,河上只有他那一艘船散发着微微的亮光。
等到船靠着岸自动停下,岸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拉着他出了船,乐无异抬头一看,竟然是叶海在等他。
“送你一程。”
乐无异点点头,顺从地跟着他往前走。
“今年怎么想通了?”
叶海当年不过看乐无异是谢衣之徒的份上偶尔照看一二。乐无异死后,他觉得这孩子着实是有趣也有足够的执着,这才一直没有出手干预,直到现在遇到谢衣转世,他才主动出来寻乐无异。
“看到他现在过得很好,突然觉得那些问题好像都……”乐无异摇摇头,数百年来的执念把他捆得太死,一朝放下,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叶海看了他一眼:“这些年你因执留世,却没有像平常人一样也因执步入岔道,倒是很不错。”
乐无异过了许久才低声说:“因他。”
叶海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走到奈何桥头时,他把乐无异往前一推:“我就到这了。”
乐无异上了桥,桥边的孟婆已经备好了汤,一旁的阴差也拿出了轮回牌。

叶海看着乐无异喝下汤前,回头朝他挥手。
他对桥那头的人微微点头,算是告别。
上一世的疑惑至此烟消云散,剩下的便是——就着因果线而展开的新一世的缘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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